第一次出塞
公元749年,是李隆基登基的第7年。初冬的吐魯番,一片肅殺。
一支軍隊從長安向西,向西……西行2500公里,到達吐魯番的托克遜縣,一個叫庫米什的地方。
這是來自東土大唐的名將、著名的美男子高仙芝的部隊。
高將軍的幕府掌書記岑參亦隨軍而行。此前,他是右內(nèi)率府兵曹參軍,這是太子下轄機構(gòu)的一個小官,枯燥、無聊的崗位盛不下這位年輕人高遠的夢想。
某日,岑參推開領(lǐng)導辦公室的門:“領(lǐng)導啊,你看,我一參加工作,就在首都,也沒個基層工作經(jīng)驗,我想?yún)④?,到邊疆歷練一下?!?/p>
領(lǐng)導:“小岑啊,邊疆艱苦,打仗危險,你可要想清楚了。”
岑參:“萬里奉王事,豈為妻子謀。我愿為圣上赴湯蹈火?!?/p>
“好吧,過兩天,我招呼一下咱部門的人聚一下,給你餞行?!彪m然手底下這個年輕人文筆甚好,用起來很順手。但岑參提到了皇上,領(lǐng)導不好再攔著,但他看了岑參寫的詩“丈夫三十未富貴,安能終日守筆硯”,內(nèi)心嘆道:“書生終是書生,不懂行軍打仗,殺伐不果斷,到了軍隊,最大成就恐怕也就寫出一組邊塞詩而已。成就大業(yè)談何容易?縱覽古今,以投筆從戎而名垂青史者,班超一人而已?!?/p>
托克遜縣,庫米什,亥時。部隊人困馬乏,可高仙芝還沒有傳令睡覺休息,依舊人馬雜沓。
岑參抬頭望月,月如白玉之盤,又如瑤臺之鏡?;貞浺宦肺餍兄罚蔬^高聳的祁山,趟過湍急的祁水,吃過戰(zhàn)馬的肉,忍過數(shù)日的饑。
在路過隴山時,岑參寫了一首《初過隴山途中呈宇文判官》:
一驛過一驛,驛騎如星流。平明發(fā)咸陽,暮及隴山頭。
隴水不可聽,嗚咽令人愁?!?/font>
十日過沙磧,終朝風不休。馬走碎石中,四蹄皆血流。
……………………………”
除了辛苦、饑餓,更多的,是無邊的寂寞。一寂寞,便寫詩;寫詩,又增添更多寂寞。
向西行軍的日子,天總是很藍,日子總是過得太慢。岑參產(chǎn)生了錯覺,東辭長安已有一年半載了吧?他又看一眼靜謐的圓月,猛然意識到,西行以來,見到天中圓月止兩次耳!
兩次?嗯,見月兩次?此念一生,岑參忽又興奮起來,這不就是一句好詩嗎?可以震住李白,甚至可以一直流傳至2018年了。
年輕人緩緩地,從行囊中掏出一支狼毫,草草研了些淡墨,在自己的西行漫記筆記本上寫道:
走馬西來欲到天,辭家見月兩回圓。
今夜不知何處宿,平沙萬里絕人煙。
寫完這28個字,他環(huán)顧四周,夜色茫茫,荒涼一望無際……
于是,在詩的后面?zhèn)渥⒌溃禾鞂毴d進士、安西大軍高仙芝幕府掌書記、南陽人岑參磧中作(磧:音qi,四聲),公元七四九年。
岑秘書對這首詩很滿意,尤其對第一句中那個“天”字,他知道,任誰讀到這里,都知道是“天邊”的意思,但“天”字本身并無“天邊”之意。故,詩人雖然用得不準確,讀者卻能心領(lǐng)神會。
岑參暗自叫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