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田,他們遇見了什么
■熊修寧 解放軍報特約記者 田棟
武警龍巖支隊組織優(yōu)秀黨員到古田會議舊址開展主題黨日活動。郭大偉攝
當“00后”遇見“00后”
又一批新戰(zhàn)士走進軍營,武警龍巖支隊官兵又一次來到駐地附近的古田會議紀念館,接受精神洗禮。
穿越一件件文物史料背后的歷史長河,讓機動中隊19歲的列兵嚴子晗和戰(zhàn)友們感慨的,不只是90年前那場具有偉大意義的會議,還有那群參加會議的人。
“陳毅、羅榮桓、伍中豪……當年參加古田會議的先輩,很多人都是生于1900年后的‘00后’?!眹雷雨蠠崆械睾蛻?zhàn)友分享自己的“重要發(fā)現”——一群21世紀的“00”后在古田遇上了上個世紀的“00后”。
當“00后”遇見“00后”,這場跨越時空的相遇,讓剛剛走進軍營的戰(zhàn)士們讀懂了什么?
在參觀紀念館后的討論交流中,嚴子晗的發(fā)言緊扣著一個關鍵詞——時代。“同樣是世紀初年出生的‘00后’,他們出生在已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苦難中國,而我們出生在走向偉大復興的盛世中國,我們應該為生于這個時代感到幸運。” 嚴子晗說。
“伍中豪犧牲時才25歲。25歲,正是今天很多人娶妻生子的年紀??!”長汀中隊列兵林甲乙談起革命先輩們當年的選擇,想起一本書里的話:那真是一個年紀輕輕就干大事、年紀輕輕就丟性命的時代。
林甲乙向戰(zhàn)友講起了一個在“紅軍長征第一村”——長汀縣中復村聽到的真實故事。
中復村有座“紅軍橋”,橋上有一條用刀刻出的紅軍征兵的身高標準線。起初,這條線是用粉筆畫上去的。很多人年紀小、個子矮,為了當紅軍,便半夜起來偷偷把線改低。后來征兵人員知道了,就用刀重新刻下了這條線。
這條線,被當地人叫作“生命等高線”。當年,單是中復村就有近600人參加紅軍,絕大多數人再也沒有回來……
“正是上一代‘00后’選擇了為國犧牲奉獻,才有了我們這一代‘00后’的幸福生活?!绷旨滓覄忧榈貙?zhàn)友們說。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擔當?!甭犕陸?zhàn)士們的熱烈討論,機動中隊指導員劉華勛因勢利導:“如果說‘1900后’的使命是救亡圖存,那我們‘2000后’的使命就是走向復興。走向復興的征程上同樣有重重考驗,同樣需要我們奉獻付出,才能贏得最后的勝利!”
從官兵們堅定的眼神中,劉華勛感到,這次古田之行的目的達到了?;氐街嘘牶螅l(fā)生在戰(zhàn)士們身上的變化,更是印證了他的判斷——
四百米障礙訓練,過去體能并不突出的嚴子晗竟跑到了新戰(zhàn)士的最前面;曾經喜歡玩手機游戲的一名戰(zhàn)士,最近的休息時間都被一本《閩西紅色故事集》占據了;過去五公里越野訓練成績經常不及格的高興祥,居然很快把成績提高到了良好水平……
當“90后”遇見90歲的老紅軍
1998年出生的下士宋剛是武警龍巖支隊的一名紅色講解員。在支隊官兵眼中,當上紅色講解員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
一次在古田會議紀念館講解,卻令宋剛慚愧不已。那天,宋剛指著腳下的一團黑色印記告訴游客:“時值隆冬,代表們在會場燃起了炭火,這就是當年炭火留下的痕跡……”還沒講完,一個年輕游客就提出疑問:“都過去快90年了,這痕跡咋還在呢?”
演講詞上沒有這個問題的答案,宋剛一時張口結舌。還好,旁邊一位專業(yè)講解員接過話茬:“古田會議舊址是閩西傳統(tǒng)民居建筑,使用的是石灰、黏土、細砂等材料混合而成的三合土。這種三合土一旦被火燒過,就會呈現出這種顏色,而且經久不變。”
游客們聽得頻頻點頭,宋剛長長舒了口氣,臉上卻火辣辣的。事后,他陷入深思:“我們都說要當好紅色傳人,可傳承只是記住紙面上的內容嗎?”
后來,在一次尋訪紅色傳人的活動中,宋剛遇見91歲的長汀縣南山鎮(zhèn)紅軍后人鐘宜龍,心中的疑問有了答案。
在當地,鐘宜龍被人們稱作松毛嶺無名烈士“守魂人”。鐘宜龍出生不久,父母就被反動民團殺害。后來,他被抱到了松毛嶺腳下的養(yǎng)父母家。中央蘇區(qū)第五次反“圍剿”過程中,年僅6歲的鐘宜龍親眼目睹了慘烈的松毛嶺保衛(wèi)戰(zhàn)。“當我看到養(yǎng)母和幾個大人抬回一個個血肉模糊的紅軍傷員時,嚇得連哭都不會了。”鐘宜龍說。
解放后,鐘宜龍發(fā)動鄉(xiāng)親上山尋找無名烈士遺骸,一共收殮整理烈士遺骸3000多具。1953年,群眾自發(fā)捐獻一塊塊青磚,在松毛嶺半山腰建起了一座2米多高的烈士紀念碑。后來,鐘宜龍拿出積蓄,騰出祖屋,自費籌建紅色展館,陳列四處搜集來的革命史料。
“要想紅旗飄萬代,重在教育下一代?!彼蝿倢︾娨她堄H筆寫在紅色展館門口的一副對聯感觸深刻:“鐘老說,共產黨員當恪守‘紅’‘心’兩個字——‘紅’指革命者的赤誠,‘心’指革命者的初心;我們當好紅色傳人,就要既傳承初心信仰,又傳承赤膽忠誠。”
“90后”戰(zhàn)士紀冬也難忘一次與90歲老紅軍的相遇。那年春節(jié),紀冬和戰(zhàn)友一起到上杭縣發(fā)坑村,看望98歲高齡的老紅軍林攀隆。林老曾在瑞金聆聽過毛主席的演講,在2014年古田全軍政治工作會議期間,作為老紅軍代表受到習主席親切接見。
林老用顫顫巍巍的嗓音講起當年紅軍主力長征后,他隨留守部隊在龍巖雁石、古田等地打游擊,在“白色恐怖”籠罩的漫漫長夜中等待解放曙光的故事,紀冬聽得幾度淚水盈眶。
回營后,紀冬在筆記本上寫下感想:感謝時光,讓我們這群“90后”遇見了這些90多歲的紅色歷史見證人。這些遇見,讓我真正懂得了信仰的崇高、精神的可貴!
當“70后”遇見70歲的新中國
武警龍巖支隊政治工作處主任王峰劍今年整整40歲,是個出生在改革開放初期的“70后”。
從軍20多年,從普通一兵到副團職干部,王峰劍先后在福州福清,泉州石獅、安溪等多地任職,在個人成長的同時,也見證了駐地經濟社會的快速發(fā)展。
“新中國成立70年,我們‘70后’在改革開放‘富起來’的環(huán)境中成長,真是一代人的幸運!”王峰劍感慨說,他的叔爺爺是一名志愿軍戰(zhàn)士,犧牲在遠離故土的朝鮮戰(zhàn)場?!敖袢帐⑹乐袊讶缦容吽?,但為了今日盛世而拼搏犧牲的先輩卻再也看不見了?!?/p>
雖然到龍巖任職不久,但王峰劍對這個新的“第二故鄉(xiāng)”充滿美好期待:“龍巖就是紅色加綠色。紅色自然是指紅色歷史,幾百處遺址、紀念館、烈士陵園等紅色場館不斷給予我們奮進前行的力量;綠色說的是綠色生態(tài),龍巖森林覆蓋率達78.93%,如今124個‘美麗鄉(xiāng)村’工程全部開工建設,未來的龍巖必定更美麗?!?/p>
說起龍巖,在當地生活工作了25年的支隊副政委馮周霖似乎更有發(fā)言權。他用“日新月異”來形容龍巖幾十年的發(fā)展。
“就說當年毛主席寫下《才溪鄉(xiāng)調查》的才溪吧,如今的才溪鎮(zhèn)已是著名的‘建筑之鄉(xiāng)’‘萬畝臍橙之鄉(xiāng)’。”馮周霖認為,才溪、龍巖只是70年來新中國發(fā)生滄桑巨變的一個縮影,“但站在革命老區(qū)這個特殊的空間坐標上看,這樣的巨變更令人感慨,感慨勝利背后的犧牲,感慨跨越背后的奮斗”。
一切偉大成就都是接續(xù)奮斗的結果。當“70后”遇見70歲的新中國,遇見的不僅是幸運,還有接續(xù)奮斗的使命。
龍巖地處閩西丘陵山區(qū)地帶,土層較薄,臺風、洪澇、泥石流等自然災害多發(fā)。習主席當年在福建工作期間曾專程考察龍巖長汀,決定將水土保持治理列入為民辦實事項目。
從那時起,武警龍巖支隊的官兵就和長汀人民一道,通過封山育林、植樹造林、防火護林開展水土流失治理。每年4月,官兵都奔赴長汀縣涂坊鎮(zhèn)和策武鎮(zhèn),在亂石叢生的山坡上植樹造林。
看著一片片“武警林”迎風搖擺,猶如身著迷彩的戰(zhàn)士揮手致敬。“70后”的支隊政委陳桂兵覺得,這是子弟兵送給革命老區(qū)的一份最美麗的禮物。
當“出發(fā)”遇見“另一次出發(fā)”
彪炳青史的古田會議,讓古田這個原本普普通通的閩西小鎮(zhèn),成為人民軍隊出發(fā)的地標、歷史的坐標、前行的航標。
2014年10月30日,新世紀第一次全軍政治工作會議在古田召開,人民軍隊脫胎換骨,重整行裝再出發(fā)。
駐守在見證人民軍隊一次次“重塑新生”的古田,武警龍巖支隊官兵投身轉型重塑的感受自然非同一般。
對支隊人力資源股股長江秀平來說,感受最深刻的關鍵詞是“較真”——
去年,支隊機關黨支部一次議訓會上,江秀平提出,自己是政工專業(yè)出身,“不熟悉組訓業(yè)務,就不提意見了”。沒想到,好幾名支部成員都嚴肅指出他思想上存在問題:備戰(zhàn)打仗是軍人天職,研究打仗,怎能有“局外人”思想?
“古田會議堅決糾正了單純軍事觀點,我們也要堅決糾正任何偏離主責主業(yè)干工作的思想?!弊罱K,黨支部研究決定,專門請參謀部一名“訓練標兵”與江秀平結成對子,從班排組訓、戰(zhàn)術標圖等內容教起,幫助他扎實補齊軍事訓練方面的短板。
對執(zhí)勤一大隊教導員李福龍而言,投身轉型重塑最深刻的感受則是“團結”——
李福龍曾任支隊宣保股股長。由于長期在基層一線工作,初到機關,他雖然工作努力,但業(yè)務不熟,還是出現了不少錯漏。就在他感到苦悶茫然時,機關黨支部安排了一名業(yè)務經驗豐富的股長“對口幫扶”他。后來,他的業(yè)務能力進步明顯。一次交流發(fā)言中,他結合中央蘇區(qū)革命斗爭的歷史有感而發(fā):“一支軍隊突出重圍需要團結奮戰(zhàn),轉型發(fā)展也離不開團結拼搏?!?/p>
在機動中隊戰(zhàn)士黃爍琦看來,守著古田當兵,“最不一般的就是你永遠不會缺乏動力源泉”。
中隊官兵將“生命等高線”的故事編排成情景劇,在支隊常演不衰。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拜別母親的場景。”扮演一位即將踏上長征的紅軍戰(zhàn)士,黃爍琦說,“每次演出,我都會重重地向‘母親’下跪辭別。那一跪,有時膝蓋都被磕青,疼得厲害,但那一刻,我真正懂得了什么是軍人的家國情懷……”
從紅色歷史中汲取精神營養(yǎng),在換羽新生中激蕩奮進力量。在古田,一場“出發(fā)”遇見了“另一次出發(fā)”;從古田重整行裝再出發(fā),人民軍隊走上壯麗的強軍興軍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