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風挺立
■宋 鵬
插圖:唐建平
鐵列克提邊防連位于兩座大山之間的“喇叭口”上,這里是烏拉爾山冷空氣南下的通道,每年6級以上大風要刮250多天,最大風力可達12級。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是對這里自然環(huán)境的真實寫照。
我們的汽車沿著巴爾魯克山,向著連隊進發(fā)。因為有些許低矮灌木的點綴,遠處的大山有了點點綠意,而這樣的綠色隨著車輛的前行,很快便沒了蹤影。在接近邊防連營區(qū)時,茫茫戈壁只剩下滿眼的碎石。
整整一天的跋涉后,滿身疲憊的我們到了連隊門口,一位雙手沾滿泥土的上尉軍官跑了過來。他搓了搓雙手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們正在挖滴灌渠。”
他抹了一把額角的汗水,繼續(xù)說:“我們這里地下都是碎石,時間長了都黏成一塊了,根本挖不動,得用電鉆一點一點地摳?!?/p>
他自報家門。我們得知他是連隊政治指導員,叫王超。
當晚,我們住進了鐵列克提邊防連。然而,一連兩天竟然無風。
連隊的官兵很幽默,說鐵列克提的風“看人下菜碟”,只要有客人來,它那煩人的面孔便會變得溫柔起來。
官兵舉例說,有一年冬天,中央電視臺的幾名記者慕名要到連隊,拍鐵列克提的風。他們到了團部所在的托里縣城后,先往連隊打了個電話,問風的大小。電話接通時,風刮得正猛,用10根8號鐵絲做拉繩的電視信號接收鍋也被風刮得叮叮咣咣亂響。可是,等記者們扛著攝像機趕到連隊,迎接他們的卻是和風瑞雪。沒想到,記者們剛一走,一場大風就揭去了連隊煤房的頂子。
“在這樣一個環(huán)境里,官兵是怎樣工作和生活的呢?”
面對我們的疑問,連長陳吉軍說,官兵最怕的事除了人畜越界,就是被大風圍困。只要狂風一來,大家的日常生活基本就被限制在室內。有一年,連隊官兵竟一下子被困了18天。
“過了卡圖山越走越荒涼,到了大風口扭頭就想走。”這是不少人來鐵列克提的真實想法。
面對惡劣的自然條件,如何拴心留人成為連隊急需解決的問題。連隊干部思來想去,提出首先要種樹,為鐵列克提打造一片綠洲。由于大風常年侵蝕,地表的土壤早已被掃盡,想要在石頭縫里把樹種活,難度可想而知。
連隊官兵偏偏不肯服輸,他們用鋼釬、電鉆挖樹坑,再從幾十公里外拉來黑土回填。幾年下來,一棵棵綠樹屹立戈壁、頑強生長,一座綠色軍營扎根在了風口。營區(qū)四周有了綠樹,雖然不成規(guī)模,大家還是起了一個響當當?shù)拿帧吜?。每到新兵下連,連隊干部就把他們帶到“戍邊林”開展教育,砥礪大家扎根邊防,像這些樹一樣向下生根,向上生長。
連隊建設不斷向好的同時,大家也越來越愿意留下來。原本打算服役期滿就退伍的戰(zhàn)士王世文,主動遞交留隊申請書。他說:“在邊防待得時間長了,習慣了,越來越愛鐵列克提了,這里還有我親手種活的小樹,陪著我守邊防?!?/p>
風再大,連隊官兵也得執(zhí)勤巡邏。說起執(zhí)勤時差點滾落山崖的那次經(jīng)歷,上等兵常航仍心有余悸。去年冬天,巡邏分隊突遇暴風雪,行走在山脊上的戰(zhàn)士李奕昇腳底一滑,朝山下栽去。情急之下,常航一把抓住他的背包肩帶,使勁向后拉,巨大的慣性讓常航一個踉蹌。面對突發(fā)險情,走在前面的指導員王超緊緊抱住常航的右腿,努力止住了兩人下滑。事后,李奕昇感嘆道:“幸虧指導員將我放在了中間,不然后果不堪設想?!?/p>
在大風天氣里巡邏,隊伍的第一個人最辛苦也最危險,往往要頂著大風為大家蹚出一條路。連隊立下這樣一條規(guī)矩:執(zhí)勤巡邏時,干部站排頭,班長來斷后,義務兵在中間,黨員護左右。
日復一日,在風的世界里生活,官兵學會了抗風的本領。他們摸索出“逆風側身跑、順風向后倒、射擊投彈修正瞄”等多套風中訓練口訣,探索出“幫帶式”培養(yǎng)、“任務式”鍛煉、“師徒式”傳承等小專業(yè)人才的培養(yǎng)路子,連隊被陸軍確定為“星火燎原”育人基地。
在連隊通往哨樓的路邊上,一塊巨石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信步走去,只見巨石上面,鐫刻著“迎風挺立”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記者心語 傾聽邊關聲音,傳承邊防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