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兵·站位·頭條——軍事新聞工作者成長成才論析
摘?要：新聞是易碎品，為何許多軍事報道卻是“常青樹”？記者是桅桿上的瞭望者，如何瞭望怎樣記錄才能生產(chǎn)出震撼人心、引發(fā)共鳴的新聞作品？本文結(jié)合軍事新聞傳播實踐提出，恪守以兵為本的價值觀、要給領導機關當參謀、按頭條標準寫每一篇稿，傳播軍隊好聲音，做新時代自信自強的軍事新聞工作者。
關鍵詞：軍事記者；成長成才；精品意識
我國老一代的名記者，幾乎個個都當過戰(zhàn)地記者，其成名作往往都是軍事報道。新中國新聞事業(yè)開拓者范長江，長途跋涉走進大西北，第一個公開如實報道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和將西安事變的真相公布于世，被譽為“近現(xiàn)代中國最具魅力的名記者”。我黨優(yōu)秀新聞戰(zhàn)士穆青1937年底入伍，次年8月發(fā)表成名作《島國的吶喊》，那是他參加夜襲雁北榆林站的戰(zhàn)斗后，根據(jù)繳獲的日軍日記和家信寫出的。抗美援朝時期著名的戰(zhàn)地通訊《誰是最可愛的人》，作者魏巍直言，寫出該文最基本的原因，“是我們戰(zhàn)士的英雄氣魄、英雄事跡，是這樣的偉大，這樣的感人。而這一切，把我完全感動了。”
新聞是易碎品，為啥許多戰(zhàn)地報道卻成了“常青樹”？記者是桅桿上的瞭望者，如何瞭望怎樣記錄才能生產(chǎn)出震撼人心、引發(fā)共鳴的新聞作品？當前，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歷史之變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開，面對新的機遇和挑戰(zhàn)，什么樣的軍事新聞工作者才能擔綱塑造軍事主流輿論新格局、傳播好軍隊好聲音之責？本文結(jié)合軍事新聞傳播實踐提出，恪守以兵為本的價值觀、要給領導機關當參謀、按頭條標準寫每一篇稿，做新時代自信自強的軍事新聞工作者。
一、恪守軍事記者以兵為本的價值觀
20世紀40年代的時候，鄒韜奮出過一個題目，讓全國的新聞記者來回答—怎樣當新聞記者？范長江給他寫了一個答卷，答卷第一條是“誠”，忠誠的誠、誠懇的誠、誠實的誠。忠誠于黨的新聞事業(yè)，熱愛新聞事業(yè)，是當一名合格記者的基礎。對于軍事新聞工作者來說，熱愛就更為重要。軍隊是武裝力量，無論戰(zhàn)場、訓練場還是遂行多樣化軍事任務，都充滿風險和挑戰(zhàn)，軍事新聞工作者只有熱愛國防、熟悉部隊、親近官兵，才能生產(chǎn)出高質(zhì)量、有傳播力的軍事新聞產(chǎn)品。如前所述的《誰是最可愛的人》一稿的產(chǎn)生最能說明這個道理。作者魏巍在回憶此稿的采寫時說：“這個題目不是硬想出來的，而是在朝鮮戰(zhàn)場上激動地從心里蹦出來的?！蔽何《啻紊钊氤r前線，在掌握大量素材的基礎上最終成稿。毛澤東同志批示：《誰是最可愛的人》印發(fā)全軍。周恩來同志在1953年第二次文代會講話時，推開講稿，大聲說：“在座的誰是魏巍同志，今天來了沒有？請站起來，我要認識一下這位朋友，我感謝你為我們子弟兵取了個‘最可愛的人’這樣一個稱號?！弊羁蓯鄣娜?，從此成為中國人民志愿軍的代名詞。
由此可見，知兵，恪守以兵為本的價值觀是當好一名軍事記者最重要的基礎。以筆者采寫的《解放軍報》1980年8月10日頭版頭條消息《“藍軍司令”越演越狡猾? “紅軍指揮”越練越過硬》為例，稿件針對的是當時一些部隊戰(zhàn)術演練中“紅軍一打就勝、藍軍一觸即潰”的固有模式，對我軍校正軍事訓練指導思想產(chǎn)生深遠影響。稿件是怎么誕生的呢？簡單地說，是在訓練場上“泡”出來的。那時候我們練的叫“三打三防”（即打坦克、打空降、打飛機，防原子、防化學、防細菌）?？蓪嶋H上，不少戰(zhàn)士從當兵到退伍都沒見過坦克、直升機，訓練時用的也依然還是解放戰(zhàn)爭時的戰(zhàn)術。這種連敵人是啥樣都沒搞清的訓練脫離實際，顯然不能適應戰(zhàn)場的需要。這是軍事訓練中的一個大問題。抓到這個問題了，還得找到一個解決方法。筆者把20世紀的軍事史幾乎都看了一遍，從1900年的日俄戰(zhàn)爭開始，一直到第三次中東戰(zhàn)爭。一部戰(zhàn)爭史，說明了一個問題，因循守舊一廂情愿，必打敗仗。二戰(zhàn)中法國的失敗就是因循一戰(zhàn)經(jīng)驗的結(jié)果。學習歷史，針對現(xiàn)實，筆者與官兵一起研究應該怎么辦。最終提出想找一支合格的“藍軍”，一個正經(jīng)八百的假設敵的想法。很快，某軍一名干事找到筆者：“我們軍部就有個‘藍軍司令’，這個家伙心狠手辣，扮演‘藍軍’比較真實，要不要去看看？”筆者連夜出發(fā)，第二天一早就采訪，采訪一天以后就寫出了這篇消息，稿件寄出3天后刊登在報紙的頭版頭條，在全軍引起一場聲勢浩大的軍事訓練變革。“藍軍司令”也由此登上歷史舞臺，至今經(jīng)久不衰。
實踐證明，好的新聞產(chǎn)品不是信手拈來的，而是付出老農(nóng)拾糞積肥一樣日積月累的辛苦和用心才能收獲的。優(yōu)秀記者一般對新聞事業(yè)愛得深沉，軍事記者更要是一名憂患意識很強的軍人。只有站在軍隊改革的潮頭上，才能知道該寫什么，不該寫什么，才能發(fā)現(xiàn)采訪對象的新聞價值，作品才能在讀者中產(chǎn)生影響。要將以兵為本的價值觀，內(nèi)化為對待軍事新聞傳播事業(yè)的一種人生底蘊和士兵本色，外化為愛兵、知兵，通兵情、達兵意、具兵形、有兵味、用兵語、說兵話、識兵事、論兵理，與士兵心心相印，息息相通。
二、軍事記者要給領導機關當參謀
首屆范長江新聞獎獲得者、著名記者艾豐說過：“記者要想總理想的事”。這得到了很多新聞同仁的認同?！跋肟偫硐氲氖隆笔屈h報記者的責任意識。作為軍事記者，就要想軍委委員想的事，要在調(diào)查研究中思考一些問題，給領導機關當參謀。有一句話，叫“記者見官大一級?！边@句話不是要記者狂妄自大，而是指采訪時一定要站得高、眼界要寬闊。簡言之，站位要高。綜合來看，軍事記者要具備三種眼光：俯視、透視、環(huán)視。
所謂俯視，就是采訪不能光是仰視，像看天上的星星，還要俯視，俯視才能看到仰視看不到的東西。軍事記者不能擺架子，高高在上，但眼界一定要高，要從全軍的角度來看問題。比如，有的事從一個點上看是很好的，如果在全軍推廣行不行呢？可能就不行。曾有一位老將軍跟筆者講過，抗美援朝的時候，有人用60炮打下一架美國飛機。怎么打下來的？炮手說：“天上的美國飛機像蝗蟲一樣，太多了，我氣不過，一炮朝天打上去，稀里糊涂就給打下來了?！边@是不是事實？是事實。但能不能推廣呢？不能推廣。60炮打飛機那是沒譜的，無法重復的。這件事只能作為一件奇聞趣事來報道，而不能作為經(jīng)驗來宣傳。
透視則指需要有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的眼光。眼光其實就是洞察力和思考力。洞察力從何而來，源自不斷地學習。筆者不是科班出身，這是終身缺憾，然而又時刻告誡筆者，必須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學歷不高，但書不能比別人讀得少，這迫使筆者養(yǎng)成了手不釋卷的讀書習慣；文憑太低，但文章不能比別人差，這迫使筆者寫每一篇稿子都兢兢業(yè)業(yè)，力圖標新求異，有所創(chuàng)新。對于軍事記者來說，尤其要多讀軍事類的書籍，要一邊學習，一邊思考問題。要厚積薄發(fā)，注意積累。軍事從來就是利用新技術最多最快的一個領域，是最具創(chuàng)新活力、最需創(chuàng)新精神的領域。不管你是碩士博士，參加工作以后你還得再學習。軍事記者必須得學習軍事。軍事的范圍很廣，各方面要學的東西很多，軍事記者要學到“內(nèi)行看了覺得你不外行，外行看了覺得你很內(nèi)行”的標準。
環(huán)視即由此及彼，從微觀中把握全局，從偶然中洞察必然。軍事記者要多交一些部隊的朋友，比如說有見解的參謀、干事、助理員、科長、處長等各種各樣的人，經(jīng)常與他們探討一下，問問遇到什么問題，建立一個“問題倉庫”。這是很多新聞前輩的共識。穆青曾講，“問題倉庫”里面要裝各種各樣的問題，下去采訪，發(fā)現(xiàn)這里正好有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把一篇報道寫出來了。還要搞一些專題研究，一段時間集中研究一個問題，“抓一根藤收一籮瓜”。軍事記者要將自己當作一個調(diào)研員，下基層采訪，既要問“有什么好事”“有什么線索”，更要問“存在什么問題”。在分析問題的過程中，要善于將其進行橫向縱向的比較，把國外的、國內(nèi)的、歷史的、現(xiàn)實的、本單位的、外單位的各種情況匯總思考。長期的、廣泛的、深入地學習調(diào)查和研究，不斷提升境界和眼光，培養(yǎng)高屋建瓴的大家氣度。只有這樣，在新聞采寫中，才能從軍隊建設全局出發(fā)，把文章做在實際生活的關節(jié)點和要害處，提出別人難以提出的影響革命化現(xiàn)代化正規(guī)化建設的重要問題，碰響“時代繃得最緊的那根弦”，以較大的作用力促進部隊實際工作。
三、寫稿就按頭條標準寫
20世紀二三十年代，范長江、孟秋江、陸詒并稱為三大名記者，都是靠軍事報道成名，后二人與范長江一樣，也都在抗戰(zhàn)時期成為我黨的新聞戰(zhàn)士。
1987年，筆者曾當面向陸詒老前輩請教，他講了這樣一個故事：1938年4月6日，臺兒莊戰(zhàn)役之時，他當時是《新華日報》的記者，和時任《大公報》記者的范長江等在國民黨第二集團軍孫連仲的指揮所得知當晚將要反攻的消息。看到前線危急，不少記者后撤。范長江卻說，不上激戰(zhàn)第一線，就采訪不到真實的消息。范長江堅持邀他一起跨上戰(zhàn)馬，直奔離臺兒莊只有3里地的31師池峰城師長的指揮所，采訪并目睹了部隊全力反攻的情景。次日早上，他們踏進余燼未熄的臺兒莊，報道了勝利的消息。消息在《大公報》頭版頭條刊發(fā)，全國人民為之歡欣鼓舞。周恩來同志高度評價這次采訪：“你們深入前線，看到許多新情況和新問題，這是記者應盡的職責，這樣很好?！?/p>
實踐證明，軍事新聞之所以吸引人，不僅因為作者會寫，更因為要用血甚至生命去寫，要按頭條標準寫。只有沖到最前沿，才能寫出打動人心的有傳播力的新聞。邊境作戰(zhàn)時，1985年筆者在前線采訪，有人見我寫一篇就見報一篇，便問有啥竅門？筆者的回答是：“到戰(zhàn)壕中去，不要老待在指揮所里。”當時，筆者常常連警衛(wèi)戰(zhàn)士和槍都不帶，在戰(zhàn)壕中轉(zhuǎn)，其間多次歷險。然而，戰(zhàn)士看你與他一樣，他就愿意給你掏心窩子。為了這種掏心窩，歷點險也是值得的?！独仙接袀€孫干事》《英雄原本是“仆人”》等稿件就是這樣產(chǎn)生的。
這也說明了一個道理，要在軍事新聞事業(yè)上干出一番事業(yè)來，要有目標。不僅要有長遠的目標，而且要有近期目標、眼前目標。要每寫一篇稿子、每編一篇稿子，都要爭取做到最好。寫稿就要按頭條要求寫。筆者的一版頭條新聞集收了100個頭條，每一篇都有點與眾不同。如前所述的《老山有個孫干事》無一句評論、無一個“呵”“呀”之類的感嘆、無一句豪言壯語、無一個形容詞，用純白描手法來寫人狀物；《“藍軍司令”越演越狡猾 “紅軍指揮”越練越過硬》一稿也是筆者追求不一樣的結(jié)果，開篇導語“別的都不怕，就怕王聚生打電話”，如同相聲演員“甩包袱”，吸引人往下看，擺脫了以往觀點加例子的寫法，用生動的故事娓娓道來，其新鮮味贏得了讀者。由此可見，水無常形，文無定法，新聞報道形式完全應該而且可以隨著內(nèi)容的變化而變化，因時而異因事而異，讓鮮活的新聞更有生命力。
按頭條標準寫新聞的要求很多，但重要的一點是要講好故事。范長江的《中國的西北角》寫成于20世紀30年代中期，被譽為新聞史上的不朽豐碑。其中很多故事經(jīng)久不衰，這與他“新聞救國”的理想、深厚的地理文化積淀特別是對延安和紅軍的了解、強烈的問題意識密不可分。這充分說明，故事是外在表現(xiàn)，講好故事能使新聞易于讀者閱讀，進而被接受，新聞價值得以凸顯；積淀是講好故事的內(nèi)在支柱。對軍事記者而言，要下一番功夫研究軍事新聞報道的內(nèi)在要求、特點規(guī)律等，并日積月累出經(jīng)驗；情結(jié)是講好故事的堅實基石，沒有對我軍建設改革的赤誠熱愛，沒有對軍事新聞工作的無限愛戀，是難以長期如一日地下功夫的，更談不上講好故事；問題是講好故事的牽引。要帶著滿腹的疑問、深沉的思考，到火熱的練兵場、激烈的戰(zhàn)術對抗現(xiàn)場去尋根溯源，到先進典型、先進人物的言行、習慣養(yǎng)成中去尋找答案。
責任編輯：張和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