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新兵團的那些時間，對我來說，除了高強度的體能訓練，隊列訓練算是為數(shù)不多的快樂時光。

因為那是可以唯一看到女兵的機會。

入伍的女兵不多，有單獨的一幢宿舍樓。團領導為了避嫌便將她們與男兵們的宿舍樓遠遠隔開。

雖然女兵宿舍樓離我們宿舍樓只隔著一幢樓，但依然仿佛隔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在部隊，男兵不允許跟女兵交流接觸，多說一句話都不可以，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這是規(guī)矩，也是禁忌。

只有每次訓練場站軍姿的時候，才能遠遠地一睹芳顏。視力如黎叔這種不愿意戴眼鏡怕影響美觀的半瞎，即使努力睜大眼睛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只能無可奈何地大嘆晦氣。只有我和剛子還有豆豆幾個視力還過得去的，才可以毫無壓力地對對面的女兵隊伍進行熱火朝天的評頭論足。

對我們這些十八九歲就離開學校離開社會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混跡在除了漢子就是漢子的大圈子里，看到異性自然不由自主像嗑過藥般興奮起來。說話聲音也漸漸變大了許多：

“你看那個第二個妹子，我說什么來著，又順拐了”

“你看看那個，哎呀哈哈哈，那中間兩個擺臂把手打了，打得那個響啊嘖嘖嘖哎？”

“看看那個排尾的妹子，老往我們這邊看，喲喲喲，還沖我們笑，你們說是不是在看我啊。”

“放屁，明明是在看我！大偉，發(fā)什么呆啊你，幫我說句話啊”

“??？你剛剛說啥？”

“你們這群不要臉的，她肯定在看我……哎喲，特么不長眼誰拍我腦袋！”剛子回頭一瞧，“哎呀……班長這么巧啊”

訓練場沉寂了兩秒鐘后，我聽到了有生以來聽到最令我們絕望的咆哮：“七班都有！目標訓練場，五公里越野！23分鐘內(nèi)沒回來的你們他媽今天都別吃飯了！”

等我們精疲力盡地來到食堂時，吃飯的人大多都已經(jīng)走光了。當時氣溫零下三四度，留在我們桌上的飯菜早已冷卻了，但已餓的前胸貼后背的我們哪里還顧得上這些，抄起筷子便開始狼吞虎咽起來。班長直接沒進食堂就回去吃泡面，大偉隨便扒了幾口借口說不舒服先走了，豆豆看了一眼大偉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便悄悄湊過來：“得膘，你看大偉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勁？”

我問：“啥不對勁？”

豆豆：“你看從今天隊列訓練開始到現(xiàn)在，大偉就一直都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全世界都知道他心里藏著事兒?！?/p>

我笑：“別逗了，我看你今天吃的教訓不夠多，五公里還沒跑夠吧？”

豆豆急了：“我真沒看玩笑，我昨天晚上還看到他吃完飯在洗碗池跟個女兵談笑風生來著……”

我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倒是小聲點啊，人多耳雜的，萬一被哪個多管閑事的聽到傳到班長的耳朵里，這又是個事兒，這事兒爛在肚子里知道不?！?/p>

豆豆一想到今天那個穿著常服皮鞋跑五公里帶來的酸爽，有些后怕，下意識點點頭。

喂，那個小伙子。你過來一下。

剛想再囑咐幾句，食堂窗外站著一個一毛二的干事沖我招手，抖抖手上的一疊紙從窗外遞過來。這是今天的廣播稿，交到團部廣播室去。

我點頭應了一聲，接了過來無聊翻了翻。無非就是一些新兵團的各種體會，當我翻到了某一頁紙的時候，不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