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是一個瞬間，而不是永遠

夏末秋初，又到軍營離別的季節(jié)。半年前叫喚著要退伍的家伙現(xiàn)在都銷聲匿跡了。真正的離別，向來悄無聲息。

中尉穿過半個營區(qū)來到后山豬圈。他知道，這里的主人想回家。飼養(yǎng)員是一位下士，從年初離開班排來到豬圈。這里有他親手養(yǎng)大的10多頭豬，一個個膘肥體壯。

中尉走到窩棚里坐下，往灶臺里面塞了幾個土豆。他看著下士打趣說：“你對豬還真好，從來沒請我吃過土豆?！?/p>

下士擺擺手說，隨便吃。

豬圈起初只是一塊洼地，下士一個人把它修成了豬圈。泔水不夠吃，他自掏腰包買土豆白菜。

在別人眼里，這是臭烘烘的豬圈。對下士來說，這是他對軍旅生涯最后的一點交代。

中尉一邊翻著土豆，一邊自言自語：“曾經(jīng)全旅跑得最快的戰(zhàn)士，現(xiàn)在成了優(yōu)秀的飼養(yǎng)員，這算新聞么？”

下士淡淡一笑，“沒什么，每年比武都會有很多尖子出彩，這是自然規(guī)律?！?/p>

兩個人海闊天空地聊天。下士說，中尉剛下連時有次早上出操穿錯了衣服，中尉變成了上等兵。中尉說，下士有次幫廚把糖當成了鹽，于是全連品嘗了一次上海風味的西紅柿炒雞蛋。

看著后山上落日的余暉，中尉想盡最大努力挽留這個優(yōu)秀的士兵。于是，他用極為蹩腳的技法開始了游說：“新裝備下連了，你不是一直想玩火控么？留下來吧，連隊需要你這樣的骨干……”

下士誠懇地說：“當兵5年，我感覺自己要換個活法?！?/p>

下士說出了很多兵的心里話。中尉笑了笑，把手里的土豆放到一邊，“我畢業(yè)快兩年了，還沒學會怎么帶兵?！?/p>

下士看著豬圈，一邊添食一邊說：“道理很簡單，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你是什么樣子，你的兵就會是什么樣子?！?/p>

中尉明白，主官是基層連隊的靈魂。一個嗷嗷叫的連隊，其背后必然會有風風火火的連長或者指導員。

中尉覺得，自己離這樣的目標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畢竟，自己還太年輕。

下士說：“排長，你還是挺不錯的，部隊有鐵的紀律，可也需要人情味，這方面你做得不錯?！?/p>

退伍儀式依舊未變，變的只是臺下的老兵。中尉面向士兵，替他摘掉肩章和領花。士兵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卻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中尉拍拍士兵的肩膀，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軍裝已經(jīng)“長”在他們身上了，現(xiàn)在突然脫下來，肯定會很痛。

中尉驟然明白，退伍是一個瞬間，而不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