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撼動心靈的詩,未必是詩人筆下的錦文繡章。
比如,婚禮上美裳艷妝的新人彼此凝視間,或輕緩或急切、或羞澀或豪爽傾吐而出的那3個字——我愿意,你能說它不是春色入毫楮,描繪幸福、贊美愛情的最美詩句嗎?
愛情是文化,而每一種文化中都存在著現(xiàn)實生活中無法實現(xiàn)的理想?!澳銉z我儂”誰不愿意,可“相思始知海非深”,如果你必須面對一片現(xiàn)實的大海,在相思相望中等待時,還能夠坦然地說出“我愿意”嗎?
“詩與遠方”堪稱浪漫,可遠方的端點必須有人在等待。如果等不來耳鬢廝磨的柴米油鹽,如果待不到朝掃夕炊的人間煙火,豈不是“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飛雨更傷春”?
然而,偏偏有這樣一個特殊的群體,“今逢四海為家日”構成了他們的婚約,他們的愛情坐標標定在祖國的萬里山河,他們的婚姻定義中清晰地注明了“奉獻”二字。看似一個悖論,卻是一種責任;明知是在犧牲,選擇卻是那么坦然。無論有多少浮躁被認可,多少感知被掩蓋,多少情懷被忘卻,等待卻始終是他們所遵循的使命邏輯,因為祖國的改革發(fā)展不能等待,人民的幸福向往不能等待。
是的,我說的是專屬于軍人的愛與等待。
云南邊防某連有一片“蜜月桔”——連隊副指導員回家結婚,為了趕上栽種節(jié)氣,蜜月沒過完就背著200棵家鄉(xiāng)的金桔樹苗趕回連隊。他與新婚妻子相約,等到桔子成熟時接她來探親。可快要等到這一天時,這位副指導員卻在保衛(wèi)邊疆的戰(zhàn)斗中犧牲了。妻子趕來,只有剛剛成熟的金桔在風雨瀟瀟中等待。
我不知道桔子留給這位軍嫂什么樣的滋味,但我總覺得,余光中那首關于等待的詩是為她而寫:“你來不來都一樣,竟感覺每朵蓮都像你。尤其隔著這樣的黃昏,隔著這樣的細雨。等你在時間外,在時間內。等你在永恒,在剎那?!?/P>
等待不是忘卻而是將思念強壓心頭。一個“念”字,總是讓我們被那一幕幕場景打濕眼眶——風浪中,靠不了岸的船與人焦灼的等待;冰峰間,漫漫大雪封山期苦澀的等待……盡管祖國和軍隊的現(xiàn)代化建設已經使山河變通途、天涯不遙遠,但是,軍人的特殊使命、戰(zhàn)爭的防務需求、疆域的廣闊遼遠,讓等待成為軍人家庭永遠的“標配”。
啟動讓歡聚和團圓進入等待模式的“密碼”,是“軍令如山”。這軍令,有時是上級下達的,有時卻發(fā)自內心。當一次又一次突如其來的自然災害襲來時,有多少家在災區(qū)的官兵,匆匆安頓一下本身也是災民的親人,就轉身投入救災隊伍;又有多少走在探親路上的官兵,在一聲“當兵的,站出來”的召喚下,主動組成臨時戰(zhàn)斗集體。就在目送那些身著便裝的官兵從車站“軍人優(yōu)先”通道登車時,我懂得了“優(yōu)先”的真正含義……
曾看到過這樣一幅宣傳畫:一位婦女肩上扛著彈藥箱,懷里用布兜著熟睡的孩子,畫的題目讓我怦然心動——“肩扛祖國懷抱家”。與那些犧牲和熱血相比,這些可能只是有關軍人家庭“猶春于綠,俯拾即是;如月之曙,淡不可收”的平凡敘事。但是,這種等待不僅僅是一份等候和期待,更是一種擔當和情懷。
“胸中自有青山在,何必隨人看桃花?”把等待作為一種責任,它就被賦予了新的內涵和體驗。
又是一年春來到,在萬家團圓的歡聚中,等待是軍人和軍屬們永遠不可替代的光榮與存在,是他們深情寫就、撼動心靈的軍旅詩。詩中,他們用堅守毫不猶豫地告訴祖國:我愿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