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龍
“我要卷土重來”
流沙會議召開時,南下的起義部隊僅剩一千余人。
據(jù)當時剛剛加入共產(chǎn)黨的郭沫若回憶,周恩來此時是被人用擔架抬到會場的,正發(fā)著高燒。“臉色顯得碧青。他首先把打了敗仗的原因,簡單地檢討了一下。第一是我們的戰(zhàn)術(shù)錯誤,我們的情報太疏忽,我們太把敵人輕視了。其次是在行軍的途中,對軍隊的政治工作懈怠了。再次是我們的民眾工作犯了極大的錯誤?!?/p>
此時,周恩來對南昌起義失敗的教訓已經(jīng)有了非常深刻的認識,特別是對軍隊的政治工作。南昌起義的主力中,賀龍任軍長的第二十軍和葉挺率領的第十一軍第二十四師及葉挺獨立團擴編后的第四軍第二十五師,乃至蔡廷鍇的第十一軍第十師,都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軍隊,戰(zhàn)斗力不可謂不強。然而在南下途中,有的可以輕易脫離起義部隊,有的成建制投降,有的一戰(zhàn)擊潰、走走散散……歸根到底,是這支部隊還沒有完成脫胎換骨的改造。
最初單獨領導軍隊的共產(chǎn)黨人,吃了這次大虧,在“十分痛心”之后,痛定思痛,也總結(jié)出了重要的經(jīng)驗。加強共產(chǎn)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將支部建在連上,以黨的組織不是以長官個人掌握部隊等,可以說都是由這類教訓而引發(fā)出來。
周恩來又講了前委已經(jīng)大體商定了善后的辦法:“武裝人員應盡量收集整頓,向海陸豐撤退……非武裝的人員愿留的留,不愿留的就地分散……分別向??诔吠?,再分頭赴香港或上海?!?/p>
葉挺的心情同樣沉重。在周恩來簡單地報告完后,他接著說:“到了今天,只好當流寇,還有什么好說!”
賀龍則堅定地說:“我不甘心,我要干到底。就讓我回湘西,我要卷土重來?!?/p>
還有人沒來得及表態(tài),村外山頭上發(fā)現(xiàn)了敵人尖兵。
會議匆匆散了,起義領導機關分散突圍。
此時,周恩來發(fā)燒已至40度,由擔架抬著走在隊伍后面。
離開流沙剛走了不遠,突然路邊槍聲大作,國民黨軍從起義軍隊伍中間沖了過來,一下子把部隊打亂。由于新敗之余,士氣大受影響,“兵敗如山倒”。
聶榮臻事后回憶當時的場面說:“敵人襲來,在流沙附近打響以后,部隊很亂。二十四師撤下的部隊,與革委會的人混在一起,各單位插得稀爛,一個建制的部隊也找不到……真是一片混亂。在這種情況下,我和葉挺始終跟著恩來同志?!?/p>
這時,周恩來仍在發(fā)高燒,連稀粥都不能喝。在昏迷狀態(tài)下,他還在嘴里喊著:“沖??!沖??!”
隊伍被敵人沖散,連給周恩來抬擔架的人也跑了。葉挺和聶榮臻臨時抬起擔架。他們仨只有一把小手槍,連自衛(wèi)能力都沒有。是中共汕頭市委書記、周恩來老朋友楊石魂找來了一艘船。聶榮臻回憶:那條船,實在太小。恩來、葉挺、我和楊石魂,再加上船工,把小船擠得滿滿的。我用繩子把自己拴在桅桿上,以免被晃到海里去。在茫茫大海中顛簸了兩天一夜,好容易才到了香港。
到了香港后,楊石魂馬上派人把周恩來背去治療。葉挺、聶榮臻經(jīng)過一番周折,終于找到了廣東省委。此后,二人又參加了廣州起義的領導工作。
劉伯承、賀龍、林伯渠和彭湃夫婦則一同轉(zhuǎn)移到陸豐縣。到了那里,彭湃找到了自己領導的農(nóng)軍部隊,就留在那里斗爭,同時派人送劉伯承、賀龍、林伯渠和自己懷孕的夫人許玉慶從神泉港乘船到香港。劉、賀、林三人。再從那里轉(zhuǎn)赴上海找中共中央。
“中共五老”之一的吳玉章與部隊失散,幾經(jīng)輾轉(zhuǎn)也到了香港,轉(zhuǎn)至上海。
在中央安排下,劉伯承、林伯渠、吳玉章等先后到蘇聯(lián)學習。劉伯承于1930年回國,后來到中央蘇區(qū),擔任了紅軍總參謀長之職。吳玉章長期在蘇聯(lián)和西歐工作,抗日戰(zhàn)爭初期回國。林伯渠則在上世紀30年代初回到中央蘇區(qū),又干起了老本行,主管中央蘇區(qū)的財政,跟隨紅軍長征到陜北。
賀龍到達上海后,中央原本也是安排他去蘇聯(lián)學習,可是他的態(tài)度一如在流沙會議上的表態(tài):“我不甘心……我要卷土重來”,堅決要求回湘西老家再拉武裝。
中央政治局委員李維漢代表黨中央,前去同他進行了一次長談,據(jù)李維漢后來在回憶錄中記述:“他表示不愿意去莫斯科,要回湘西。我說,你怎么能回到湘西呢?武漢和長江你很難過去。他說,只要過了武漢,走水上、陸路到湘西,我什么問題也沒有,以前凡是打我的旗幟的,就不會遭到強盜搶劫。他還說,我會很保險,你不要管,我只要出了武漢就行?!?/p>
翌年春天,在地下黨的護送下,賀龍通過了桂系軍閥嚴密控制的武漢,接著自己返回了湘西桑植家鄉(xiāng),馬上通過舊關系拉起了幾千人的武裝,又打出了一個“工農(nóng)革命軍第四軍”的旗號,開辟了著名的湘鄂西蘇區(qū),成為全國幾大紅色根據(jù)地之一。這是后話。
在南昌起義領導機關“勝利大逃亡”的同時,在粵北山區(qū)艱難跋涉著的一支不足千人的隊伍,即奉命完成阻擊任務的斷后部隊。
南下部隊被打散、起義領導人失散的暗夜里,渾天黑水疾風泣雨,凄慘無比。孤立無援的斷后部隊,最后一星南昌起義的火種,面臨的是比主力部隊還要絕望的處境。
這支隊伍的帶路人,就是朱德。